第239章 抢劫

傍晚的时候,明宇进舱内来问:“姐姐,是否要靠岸?”我问道:“到何处了?”明宇道:“此地离蓬莱近,往前再走些,便到不夜郡了。”我沉吟片刻,说道:“这两地皆是好地方……嗯,停在不夜郡吧。”明宇靠在舱门上笑道:“为何?”他穿着一身今夏时兴的烟霞缎衣裳,似寻常的富家公子般倜傥。

我看着孩子们:“记得哀家似烯儿这般大的时候,曾读过一本书,书上写,功名皆浮云,此去归蓬莱。那时觉得,蓬莱岛上定是些视功名为浮云的仙辈。现在,晃晃悠悠过了小半生,越发觉得,肯抛却功名了却一生者珍贵。这样的地方,咱们就不作打扰了吧。”

灏儿听到这里,皱起眉头,小小的脸上流露出不屑,口中“嘁”了一声。明宇看着灏儿:“圣上这是怎么了?”灏儿说道:“最是讨厌母后口中这等浪人。”

我看着他。灏儿认真说道:“读了几本书,不思效忠朝廷,为国为民,一味避世,羞也羞死了!枉费了圣贤教诲!”

我与明宇皆面面相觑。灏儿歪头思索一番,又道:“诗词闲书不过是雕虫小技尔,经世济民才是真本事!”明宇哈哈大笑起来,他拱手向灏儿道:“圣上小小年纪,有见识。”

我沉默不语。灏儿具备从政者天然的冷漠,亦具备掌权者的喜憎分明。无数次他给我的意外,都佐证着一个事实,他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他有着超乎众人的心智与见地。

而某些见地,与我截然不同。

船舶到了不夜郡的渡口。我牵着灏儿从舱内走出,烯儿与炘儿站在我身旁,云归和如雪跟在身后。

天地之间,海天相接之处,一派令人惊叹的景象。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水面,洒满了渡口,洒满了岸边的每一寸土地。夕阳仿佛醉了的美人,面庞渐渐地显现出红晕。那红晕在水波中闪烁,壮阔中带着温柔。

七月的热气似乎在这一刻尽皆退去了。晚风徐徐吹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云海落日,璀璨天涯。我笑道:“古有日夜出,见于东莱,故莱子立此城,以不夜为名。今初见便这等绚美不可方物,果名不虚传。”身后随行的众人道:“太后所言甚是。”

我转身,看着大家:“此次出行,不宜高调,否则便违背了哀家的初衷。从即刻起,大家不必唤太后,唤夫人便是。亦无须自称臣,朝堂之上的敬语尽可免了,随意些。”

“是,夫人。”

“那,咱们便进城吧。”

一行人下了渡口,进了城。不夜郡城中人不多,傍晚时分,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走动的行人。明宇探得城中最大的酒楼叫作“洞天阁”,于是乎,我们这一群人便选择在那里落脚。

洞天应不夜,源树只如春。洞天阁这个名字倒是应景得很。走入酒楼,明宇去柜台开客房,大厅中,几位酒客在围桌吃酒,时时伴有笑声。明宇付了银两,问柜台的小二:“怎么此地人口像是不多?”小二看了看我们,笑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客商吧?难道不知道此地这两日有大事?”

“什么大事?”

小二指了指上京方向,两手抱拳:“当今太后与圣上南巡,这两日途经咱们齐州府,不夜郡的许多官员士子商贾,都赶去两百里以外的州府看热闹,企盼一睹天颜呢。平日里,太后与圣上坐在大殿,咱们老百姓哪能见得着呢!”

连一个酒楼的店小二都知晓了此事,可见沸沸扬扬到何种程度。

小二继续说:“齐州巡抚做了多日准备,就连道旁白杨,都裹了半截绫罗呢!据说是皇家的车马已经差不多快到了,沿路驿站的驿丞都盯着此事呢。”明宇道:“哦?那他们倒是挺齐心。”

厅中有一酒客道:“那太后陆芯儿是个众人皆知的狠辣货,他们哪敢怠慢呢!且这可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谁不赶着拍这个马屁?依我说,竟是可笑得很,一群七尺男儿,讨好一个女人!”

如雪听此人说话粗鄙,欲上前教训一番,我伸手制止。少做冲动之事,方有安逸之行。越是吸引外人注意,越是容易暴露。

明宇分发了钥匙,一群人安置妥当。

如雪在我身旁道:“那群人精心准备,扑了个空,不知做何感想?”

“让沈昼告诉车马里的人,样子要做好。虽沿途没人知道太后与圣上长什么样,但也要少露脸。酒宴一律免。有官员来邀,只说累了,想歇歇。所有人等,一概拒之门外。短暂停歇后,便继续出发。”

“是。”

只听得外头有吵闹声,云归去看了回来,禀报说:“冀公主的风筝被张邑大人家的公子不小心踩到了,冀公主正在发脾气呢。”

我走了出去,见烯儿在骂一个蓝衫小儿郎。那小儿郎约莫十三四岁,着蓝衫,戴俊巾,甚有风度。想来张邑是我一手提拔,在朝中为阁老近十载,身居高位,教子亦有方。

他温和地向烯儿行了个读书人的礼数:“大小姐勿怪,是张浔之失,这便赔偿大小姐一个相似的风筝。”烯儿皱眉:“你赔得了么!你可知这风筝是父……父亲所画。世间再不可得。”

张浔低头跟身旁的小厮道:“取出纸笔来。”小厮递上纸笔,他挥毫便画,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便画出了一幅木芙蓉图。他又将图缚在竹上。那风筝真的跟成筠河做的一模一样。就连烯儿亦惊住了。

张浔拱手道:“不瞒大小姐,在下仰慕令尊笔墨已久,常常临摹,虽不及令尊多矣,但亦类一二。愿大小姐莫要再恼,张浔愿赔大小姐风筝,您什么时候要,在下便什么时候画。”

烯儿不再说什么。她拿着新风筝和那被张浔不小心踩破的风筝一起进了屋。炘儿跟在她身后。张浔抬头,看到了我,上前行礼:“夫人。”我点头:“你画得很好。”

“夫人谬赞。”

“张大人的公子果然优秀。想来下一个大比之年,你也要上考场了吧?”

他笑笑:“回夫人的话,去年说要考试,被父亲大人拦住,硬生生让再等几年,恐锋芒太露。父亲说,他是朝中要员,若儿子过早取得功名,倒像是作弊走后门得来的。”我笑道:“张大人太小心了些,他向来主张委派官员,人尽其才,难道自己的儿子就要受委屈不成?”

闲话两句,便各自回房间安歇。一日连着赶陆路与水路,皆乏得很。

酒楼做了饭菜,分送到各人的客房。不夜郡临海,一应饭食,以海中之物为主,鲜美得很。孩子们都喝了不少鱼汤。

夜里,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阵**。鼻端闻得海水的腥咸味道,一阵脚步声杂而混乱。客房的门被打开!几个人冲了进来。睡在我身旁的如雪警觉起来,忙提剑起身,然,动作却比平时迟缓。她惊道:“夫人,晚间那鱼汤似有迷魂药!”进来的那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出你们一行中有几个武人,不下点药,如何稳妥?”

我不作声,分辨着这几个人的来意。那腥咸的味道,显然常年生活在海边。他们的口吻、动作、身手,表明他们并非训练有素的组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此地的匪盗。

果然,为首的那人喊道:“识相的把金银财宝都交出来!”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