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鱼骨坠

浑身浸泡在污秽的血水之中,耳畔是细声的呢喃。

耳旁呢喃的声音很熟悉,他记不清究竟是谁。

哪个卖鱼佬会认真去记,自己宰杀的鱼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曾经他也会在噩梦中,听见这样的呼痛声。

只是后来渐渐麻木。

又见金银绫罗,他开始慢慢习惯且享受。

玩弄践踏生命,能叫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渔民,获得大权在握的快感。

在大景,在成阳,他们是背脊朝天的犬马牲口。

在这与世隔绝的孤岛上,他们却是掌权者。

只是得意和快感,在此刻戛然而止。

曾经被他们欺压凌虐的对象,从地狱爬回人间。

专门负责采珠的水生渔村村民浑身颤抖。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浸泡在粘稠的血水里。

平常海中来去自如的水性,派不上半点用场。

数只腐朽冰凉的手臂,将他牢牢的束缚在池底。

他张开眼睛,污秽的血水刺得眼睛生疼,什么也看不见。

想要呼喊,口鼻涌入的俱是腥臭血水。

他拼了命的,想要挣开束缚。

但划动的手脚,被无数缠上来的东西裹住。

一张脸贴了上来。

像是刚刚死去的雄性鲛人,却又不太像。

聚合的五官上,柔和了无数死去鲛人的特征。

那脸贴近过来,黏在了水中村民的额头。

额角相贴的瞬间,还在因污血呛进肺部而痛苦的村民一顿。

下一秒,他双眼满是血丝,在血水之中张大了嘴巴。

疼——

好疼——

曾经他对鲛人们所作的一切,所造成的痛苦,都聚合于不腐骨中。

一次性反噬重现。

他们曾经得意扬扬使出的手段,现在悉数还诸彼身。

鲛人们在折磨的过程中,流出带丹砂的鲛珠。

刽子手四肢**浮在血池之中,暂失去了神志。

酱色污血翻涌。

沉浮其中的无数残肢、碎肉因怨念而纠结粘合。

在水中形成一个身躯庞然的未腐骨怪物。

这酱红肉块乱七八糟生着无数的手和残碎的半身。

好似有人恶作剧,将未完全剁碎的残肢,加了淀粉揉合成一个巨大的肉丸。

甚至淋上了黑红酱汁。

还处于失神状态的水生渔村村民,额头与肉丸上的一张脸粘连。

只这短短一瞬,相连处已经融化又粘在了一起,相接处是肉质树状经络。

一些花朵一样的残肢,想要继续拥住这个穿着围裙的刽子手。

将怨恨和痛苦加倍奉还。

不料一只带着蹼的惨白手臂探出,在触到刽子手的脖颈时,被狠狠烫了一下。

烫处立刻腐蚀出见骨的大洞。

刽子手脖子,红线系着的鱼骨吊坠滑落出来。

水池中,鲛人残肢聚合的残肢十分畏惧这东西。

纷纷缩回了手臂。

额头还粘连在肉块上的刽子手,得了半分的清醒。

他满脸都是污血,剧烈喘息着,张开眼睛。

像是一粒粘在人裤腿上的苍耳。

左右景色掠过,身体随着移动的肉块而晃动。

他充血的眼睛迅速地左右转动。

他手脚乱抓却发现自己连头骨都跟这肉块长在了一起,挣脱不得。

融化却又重新粘连的额头,是唯一受力点。

一边惨嚎一边随着移动的肉块,爬出地底屠房。

于大雨中,朝着岛上的水生渔村村民们爬去。

……

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环境堪称恶劣。

常年笼罩在阴云之中。

来这的长生渔村村民,大多都是奔着钱财而来。

他们通力协作,男人们折磨鲛人采收鲛珠,女人们则是织网捕鱼,做做家事。

如果不看他们所行恶事,倒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平静。

大雨哗啦啦地下,老福的妻子春娘气闷坐在一张破草席上,手里缝补着衣裳。

昨日,她丈夫搞出来的野种斩尾,她没有去看。

听着丈夫的意思,还很希望那孽种活下来。

其实不止是老福,春娘知道,整个水生渔村的男人,都希望能有一个斩尾后活下的后代。

那种砍断了尾巴,又生出怪异双腿的杂种怪物,力大无穷。

就像,村长家的阿鲛。

村长便是借着阿鲛,在这孤岛上颐指气使。

这样不准,那样不许。

村中男人早有不服,因而都偷摸着想要弄出那样一个后代。

春娘叹了口气,将手里缝着的衣裳凑到嘴边,咬掉线头。

其实她并不想丈夫老福去做那样的事情。

老福嘴上虽咒骂,但春娘晓得,村中男人都是乐意**弄那些鱼尾鲛人的。

每次都弄得一身鱼腥味。

睡在她身边时,鼾声餍足又快活。

春娘时常咬着被角暗自生恼。

隔壁的寡妇,报复性的去寻雄性鲛人。

可春娘哪里敢那样做,她怕被吊死在礁石上,尸体随着海风晃**。

想到此,春娘打了个哆嗦。

她不敢再瞎想,小心地折起手中衣衫。

这是她给儿子缝制的中衣。

春娘大儿已经十四岁,早晚得来这岛上发财。

岛上潮湿寒冷,得给他备下衣衫。

再两年,儿子应能采得许多鲛珠,到城中富贵一生,再不必吃苦。

只盼到时儿子别跟岛上的叔伯学坏了才好。

想到此,春娘忧心地蹙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春娘的焦虑。

啪——

门被大力撞开,朽烂的门顿时歪到在一边。

春娘先是一惊,看清来人是浑身湿透的老福后,顿时不满。

“岛上木料金贵,弄坏了靠什么遮风挡雨?”

她不满丈夫那斩尾的孽种,没好气絮叨,一点没注意老福脸上极致的惊恐。

“快走!”

老福上前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走?”

与世隔绝的日子,让春娘反应迟钝:“走哪去?”

老福来不及解释,拖着她往外走。

莫不是官军找来了?

春娘时常做这样的噩梦,猛地一惊,甩开老福的手。

“要走也要拿上东西。”

她狂奔进屋,在床下翻出一个装满海砂的罐子。

砂里埋藏着十来枚分得的鲛珠。

老福冲进来,看见春娘拿着包袱皮,还在收拾细软,顿时大怒。

上前给了她一大耳光。

“什么时候了,还要这些?”

“走,我们去村长那,那里有东西,可以保护我们。”

老福说着,特意将春娘脖上挂着的鱼骨吊坠翻了出来。

两人胸前一模一样的鱼骨吊坠,挂在衣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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